如何临摹,然后再如何创作,是我们学习书法不可缺少的两个环节。前者是积累,后者是运用。临摹工夫下够了,创作才有成功的可能,临摹工夫不够,创作肯定不会有多大成就。
学习书法必须从临摹开始,临摹临什么?赵孟頫说:“学书有二:一曰笔法,二曰字形。笔法弗精,虽善犹恶;字形弗妙,虽熟犹生。”可见临摹主要是学方法,学习古人用笔的方法和安排空间的方法。临摹一般情况下可分为实临和意临,我认为当以实临为主,要临得很像,在形似的基础上,还须追求古人运笔的节奏感与力度感。这就要求我们在临摹时,每个小动作都要抠得很细,尽力还原古人写字的方法。有些人临摹时形抓得很准,但没有节奏感,笔力也跟不上,说明有“描字”、“画字”的嫌疑。
临帖不要以多为胜,就是不要一个字临起来没完,一口气就写它几十个上百个。一个字最多写三到四遍,每写完一遍之后不要急于写下一遍,先得仔细观察,把上一遍写失败的地方找出来,分析失败的原因,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,下一遍要尽力把上一遍失败之处变成成功的。如果没有这个把握,暂时就不要下笔,再仔细读帖,直到有把握之后再动笔来写。这样几遍下来,一个字的用笔、结构就逐渐背下来了,变成了你脑海中的东西,就算离开字帖你也能默临出来了。
为了更好地掌握笔法,最好从楷书起步。楷书是笔法最丰富的书体,楷书之前的诸种书体,比如甲骨、篆、隶,尽管都有他们的贡献,在艺术上是了不起的,但从笔法的丰富性来看,都无法与楷书并论,楷书是真正的八法俱备,篆、隶都以楷书用笔为落脚点;对于此外的行书、草书(今草)来说,也都以楷书为本体,无本体谈不到“行”、“草”。如苏东坡在《论书》中说:“书法备于正书,溢为行草,未能正书,而能行草,犹未尝庄语,而辄放言,无是道也。”因此我认为楷书是上溯寻源的基础,是下求其流的依据,临摹宜从楷书入手。
古人在长期的实践中,挑选出了四大楷书家,作为学习的楷模,并形成“以欧字立规范、以颜字立框架、以柳字增筋骨、以赵字赋灵活”的一套学习格局,这是“馆阁”的一套临池教学过程,但不得不说这对于我们今天的学习仍然有一定的指导意义,不应轻易完全否定。书法艺术的趋势,当然是越来越发展的,我认为学楷书如果不能从唐及魏,就很难摆脱“馆阁”倾向,所以学楷者要尽可能向远处伸展一些,走进魏碑中去做一番探索,自然可使自己的水平提高一步。
而书法创作是对一个人综合能力的检验,它要求书写者把笔法、字法、章法及墨法等熔铸成一个完整和谐的整体,此外还必须渗透个人情感的表达。概括地说:就是要做到形式与内容、笔墨与情感完美和谐的统一。
创作之前,应该先对书法艺术传统做一个深入的了解,在这个传统中哪些作品曾经成了它所在时代的高峰,哪些又成了历史的高峰,古代书家为了追求这两个高峰,做过哪些探索,这些探索哪些是成功的,哪些是失败的,必须关注。
必须把眼界放宽一些。不要只盯着某个碑或某个帖,也不要只专注于某一种风格。“二王”帖学一系、秦篆汉隶、北碑、金文、甲骨文都要多看,只有广泛地涉猎,集各家之长,熔铸成为一体,形成自己的风格、气韵、神采、意境,后面的路才会越走越宽。
书法相比于其他艺术,本身就比较模糊、简洁、抽象,所能给予我们的东西,是有很大局限性的,所以还应该跨专业跨学科汲取营养。绘画、文学是必须涉足其间的。书画本来同源,尤其是中国画更与书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文学有各种形式,其中的诗、词,可以说是书法的内在灵魂。书法和音乐也是休戚与共的。书法与中国哲学、舞蹈、中医、武术(如太极拳、剑术)等,都有某些相通之处。作书多从诗、词、音乐等传统文化中去进行陶冶,无论从意境、神采、气韵、旋律、节奏等方面,都会受到深远的影响。
书法创作还应遵循以下原则:
一、临创结合。有人把临摹仅仅视为书法学习的初级阶段,一旦形成所谓的个人风格,便几乎不再临摹。实际上,书法学习除了从临摹到创作之外,还应该有从创作到临摹的过程。临摹与创作是书法学习中不断循环的两极。临摹训练为创作提供基本书法原则,创作提供价值判断和意义追求,临摹在创作的指引下,将演变成发展、实现自我的手段。临摹与创作互为因果,互相补充,不可割裂。
二、“用笔千古不易”。赵孟頫将“用笔”提到至高的位置,不将因人因地因时不同而造成的技巧差异看成是本体差异,而是将传统笔法的基本要素的不变性视为本体性。笔法千百年来成为“书法性”的保证,不可逆转。从古代书法发展的历史也可以看到,无论魏晋抑或宋元、明清的书法,都明显具有相通的审美特性,虽然每个人的作品呈现出不同的面貌,但其用笔的精神气质是一致的。因此我们的书法创作,必须有一种对传统笔法的内在价值的尊重与坚守。否定笔法,也就是否定书法,必然是不可取的。
三、“笔墨当随时代”。石涛这句名言强调艺术学习中的“变”。在从临摹走向创作的过程中,如何写出自己的新意?欧阳中石先生曾说:“仔细体察书法四要素:笔法,字法,章法,墨法……绝对技术化的只有一个,就是笔法,别的都不是固定的,除了笔法可以随处使用,其余的都会随着作品的形式,上下字的关系变化而变化。”因此,笔墨当随时代,关键是在结构字形之法、篇章经营之法、施水调墨之法上下功夫,使之变得更为丰富。实际上,晚明以来的书家,如王铎、傅山、何绍基等,正是从以上几个方面打开创新的缺口的。
创新不是对传统的破坏,而是为传统注入新的血液,继续保存和丰富它、超越它。在书法创作中,既要继承传统,又要追求创新,是故我们主张“半步主义”,主张采取“致广大而尽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”的文化态度。
作者介绍
熊沛军,湖南益阳人,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博士(书法方向),山东大学历史学博士后,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,现为广东肇庆学院中国书法文化研究所所长,广东省中小学书法课程师资培训基地主任,广东省高等教育学会书法教育委员会副理事长,中国书法家协会“翰墨薪传工程”中小学书法师资培训专家,泰国格乐大学艺术学博导。长期从事书法创作及理论教学、科研工作,参与、主持国家、省级科研项目十余项,发表学术论文三十多篇,出版专著《书法文化》、教材《汉字书法与板书设计》等。